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秦朝阳身子一瑟缩就醒了过来,坐起身子望向窗外的山,他今天又做梦了,从知道分数后就一直做梦,有时候梦到高中这三年,自己一个人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来回在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有时候梦到自己在上课,为了让自己精神起来,暗自揪自己胳膊上的肉,最可怕的是梦见分数线划出来了,493分比他高一分,他没书读了。他靠倚在木制床头,没关系,尽力了,心里暗暗安抚自己。
今年的分数线今天就会出来,多数学生没有手机所以都赶去学校,让易老师告诉他们,秦朝阳就是其中之一。易老师看着一教室的人,眼里盯着讲台上的老旧电脑放的实时新闻发布会,等着第一时间知道今年的分数线。最后实在受不了凑上来的人头和嘈杂的环境“都别凑过来啥,你们先等在这哈。”匆匆走向办公室,有一些同学跟着去了,都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有没有过线。也有一些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成绩,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娃儿,有得书读么?”母亲听着周边人的讨论,问秦朝阳,秦朝阳身材高大,想了一下回答“去年分数线比我的成绩要高蛮多,但今年题更难,可能分数线会降,这都蛮难讲的。”母亲拍拍秦朝阳的肩膀,“没得事,读得出来是好事,不行也没得关系。”她也紧张,秦朝阳看得出来,他们这一支到秦朝阳这一辈就他一个学习成绩好点,进了重点班,有机会上大学,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都说他老秦家风水不好,她也希望她儿子能争口气。
大概9点左右,一个皮肤黢黑、个子不大的男生从门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出来了!出来了!咱们分数线划到了472分!”四周突然更嘈杂了,“我去,我471分,读死尸书哦!”有低于分数线的,“我他妈高它一分,还好还好。”有庆幸高于分数线的,还有正正好踩在分数线上的,母亲摇摇已经愣住的秦朝阳,“娃儿,你是492对不对?有书读了对不对?”秦朝阳看着自己母亲希冀的眼神,嘴角不自觉上扬,“对的,对的,妈,我有书读了!”
等了一会儿,易老师拿了一张红纸进来,纸上写满了名字。洪湖高中今年的大学上线名单出来了,秦朝阳在名单末尾。今年我们高中有23名同学上线,全是我们班级的学生,让我们恭喜黑板上这23名同学金榜题名!易老师的声音有些激动,对着台下的学生和家长挥挥手中的红纸,像得胜的将军,豪情万丈,激动万分,说完就赶紧把名单贴在黑板上。上线意味着达到最低标准,意味着有学校可选,有大学可上。
洪湖县是一个落后县,全县有一所初中和一所高中,离市区远,这个县下的农村孩子全都来这上高中,地方偏远,秦朝阳从小学到高中接触的老师或多或少都有地方口音,他运气比较好,在读学前班时来了几个外面的语文老师,讲话没口音,带的他们这一届都没有口音,不过不出一年,那老师就走了。只有一些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老教师一直坚守。学生都知道老师的住处,老师也知道学生的住处,都是乡亲。
今天来了好多人,一班是洪湖高中这一届的重点班,共30个人,窄小的教室坐满了学生和家长。班主任刚念完名单,几家欢喜几家愁,鼓掌声在这间教室震天动地,上榜学生的家长一个劲儿讲着对老师的感谢。在这个闷热的午后,众人的情绪高涨,窗外热浪翻腾,窗内老旧的风扇在吱呀呀转着,汗流浃背也挡不住众人围住班主任的热情。“娃儿,有大学上了。”母亲拍着秦朝阳的肩膀,眼里似有泪光在闪烁,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秦朝阳看着心酸,也像要哭出来似的一脸激动的说,“是这个意思!”
他在班上一直是中后面的学生,他想起高中三年以来的日日夜夜,被成绩折磨的每一天,今年上线,是有运气成分在的,他的数学在最后的考试中取得了最好的成绩,他在名单最后一行,492分,超出今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二十分。母子两人没像前面人一样涌过去,他们打算最后去,桌洞里面放着母亲带来的一篮鸡蛋,给班主任的。“易老师,你拿着。”母亲一个劲儿把鸡蛋递给班主任,“朝阳妈是吧?不用不用,朝阳这情况有点复杂,我待会和你讲下。”易老师摆手示意不用,轻轻回了母亲一句。
日头渐渐偏西,教室里最后剩下六个学生。“剩下的六名同学,你们知道自己分数是卡着分数线上面那么几分或者十多二十分的吧?”易老师坐在讲台上,取下眼镜擦了擦,脸色也没有前面那么开心,像要讲什么沉重的话题,秦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易老师神色有点不对,是我们这些人的成绩有问题吗?”他捏着衣角不停搓,一瞬不瞬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像等待老师下一句话的宣判。之前没和你们讲过大学的区别,现在和你们讲一讲。
走出教室,秦朝阳脚步是虚浮的,易老师讲的话给了他很大震撼,他才知道上线了是有大学读,但大学也有好坏的,它也看成绩的,他这样的成绩大概率只能上学费昂贵的民办大学,他看着身边佝偻着背,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母亲,忽然有些绝望,自己高中努力三年可以去的大学好像是个坑,要用钱来填。太阳西沉,山头遮住了它半边身子,另外半边映的天边满目橙光,木制桥下流水哗哗,在霞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桥上母子俩并排走在一起,高大的少年满目萧索,微低着头,直觉前途无望,夕阳把母子二人的影子拉的好长。
二
马上要填报志愿了,秦朝阳迟迟没动静,农村夜晚的星星很亮,布满昏黑的天空,给无尽的夜色平添几缕温情,山谷吹来的风很舒服,丝丝缕缕像要抚平少年近来并不平静的心神。“娃儿,去读吧!”矮凳上秦朝阳正在剥毛豆,突然听见父亲说出这么一句话,老庐山的烟五块一包,父亲戒不掉,在下地后汗流浃背时坐田埂上吸半根,回家傍晚吃完饭在家门口再吸半根就是父亲一天的量,缕缕白烟在灯光下缓缓飘过父亲额前的银发,沉默在此时显得格外压人。
“易老师说了,明年好像是叫高考改革,你不适合再读一年,你存的心思没用,今年你是考的比较好吧?易老师是这样讲的……”沙哑的声音模糊了秦朝阳的视线。“娃儿,咱们这一支你是第一个考上的,很不错!易老师今天来家里了,叫你明天去学校填志愿,他会帮你看着点儿的,别怕,有书读就读的去!”这一句沙哑的话好像定了少年的心,也让他的思绪更加翻涌。
晚间的风吹进秦朝阳房间的窗,在这个季节该是舒适的,可秦朝阳躺在床上觉得冷,他突然觉得好恨,要是分数再高一点点儿,要是他再努力一点点儿,要是……可惜没有要是,回不去了。秦朝阳又转了一个身,他怀疑自己不够努力,他纠结于想上大学的理想与家庭经济拮据的现实。夜半的蛙鸣不断,他想了许多,自己高中三年的努力,藏在心底的大学梦,父母的年纪,家庭情况,弟弟妹妹的学习,想着想着,眼眶就酸涩起来,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考好一点,痛恨自己还不够努力,他细细想起自己这三年,披星戴月,高一就不敢放松,一直到高三,考的最好的一次能够够到自己的大学梦却可能因为分数不够而破灭,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走读书这条路?是不是真的应该和爷爷、爸爸一样,留在家里,种着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晚上他又做梦了,梦见自己考了五百多分,梦到自己上了一个学费很便宜的公办大学,梦到自己走出了洪湖,梦到了许多美好的事……第二天,他是被父亲拖去学校的,一路匆匆忙忙,一到学校易老师就拿来一本志愿书,秦朝阳看着自己的位次在书上能去什么样的学校,上什么专业,后面紧跟的学费砸的他眼冒金星,他不敢下手勾,每一笔下去好像都要掏空他的灵魂,父亲佝偻着背坐在走廊等他,易老师在耳边给他建议,他硬着头皮选,或者说没得选,他是看着学费来的,他能上的学校,哪个学费低他勾哪个。他是上线学生中最后来学校填志愿的人,马上就不能报了,今天一天都在填报志愿,秦朝阳脑袋现在糊成一团,等着最后的宣判。
他被第七个志愿录取了,他开心了一瞬,因为有大学读了,然后神色就黯淡下来了,他并不打算去读,他觉得,自己高中三年也努力了,认认真真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高考志愿填报也好好报了,他没有遗憾了,前面十二年的求学生涯他完美的画了句号,他没有遗憾,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他蹲在地上哭了好久,豆大的泪珠连线似的落在地上,最后隐入泥土,身材高大的少年蹲在田埂上,八月的太阳还很毒辣,照的秦朝阳脸色泛红,他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吞下抽噎声,拍拍裤子上的泥,赤脚走向回家的路……
录取通知书放在桌子中间,一家人围在一起,父亲、母亲、伯父、三个姑姑、弟弟妹妹,都在,看着桌子中间的录取通知书,“娃儿,通知书存好,一窝苦瓜苗苗出来了一个大学生嘞!”亲戚是开心的,这一支秦朝阳是第一个考上高中的,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第一个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他是他这一支的骄傲,尽管秦朝阳不这样认为,他只是沉默着,听着亲戚的交谈。末了,等他们谈到学费,秦朝阳才出声,“学费很贵,每学年一万二多,我读不起。”他低着头,手又不自觉搓着衣角,他觉得丢人,自己辜负了好多人的期盼,斟酌着开嗓,“我分不高,今年算超常发挥,高考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了,但只能报民办,明年又高考改革,学的东西都变了,我也不打算复读了,这个大学我也不打算去读,今年九月份我就十八了,出去打工。”周围安静了一瞬,秦朝阳抬头看看自己的至亲,缓缓叹了一口气。“不成,好不容易可以上大学,做啥不去?得去!”伯父吸着烟,说这话的时候烟灰被震的四处都是,最后的讨论也没个结果,自己至亲都想让自己去上这个大学,秦朝阳一心想出去工作。
第二天易老师就来了,他去了所有考上的学生的家。“朝阳,去读,本科出来不一样的。”易老师把秦朝阳和他父母一起从地里叫回来,在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耐心劝着,“去年有和你一样情况的学生,你们不是没努力,也不是就到这了,国家有政策,助学贷款,每年可以贷一万二,学费不用怕,只要有生活费就不用怕。”秦朝阳听到这儿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又有了一点盼头,抬头认真看着易老师,眼里有了神采,仔仔细细听着贷款流程。
家里有辆小三轮,跑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晃个不停,好像下一瞬就要散架,但它是秦朝阳家里的大功臣,秋收春种,割禾打肥都是它载着干活的物件和人来来回回。这次它载着朝阳出大山了,后面是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秦朝阳仔细掌着方向,在蜿蜒的小路上向着朝阳前进。
这一趟真远啊!从夜半到晨光熹微,快入市区换了父亲来掌方向,下车又换乘公交,一家五口来到市教育局门口,气派的建筑,来来往往的人提着公文包进出,他们顺着指示到办理助学贷款的办公室门口,周围人都是两两一起的,或爸爸带着孩子,或妈妈带着孩子,有的和秦朝阳一家一样衣着朴素,有些画着浓妆,拎着包,浑身散发着精致的气息,秦朝阳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也要办理贷款,他淡淡看了一眼就慌忙询问工作人员办理的步骤,母亲和弟弟妹妹坐在走廊处等着他和父亲,“这个合同看完之后签字,然后让你家长签字,最后按个指印就可以了!”工作人员高声大喊,外面人山人海,全是人头,秦朝阳因为身材高大,拿到一张合同,认认真真看下来,自己签了个名字然后让父亲签,看着父亲歪歪斜斜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秦朝阳有些出神地想,小时候觉得父亲的字好看,比自己的字好看,现在看父亲的字觉得不那么好看了,他笔画写错了,字也没有神,他是真的老了啊!秦朝阳按指印在纸上,他瞧着周围人都按在名字那,他觉得指印会挡住名字,小心的把指印按在名字上边,然后让自己父亲按,“爸,小心别挡字儿了。”“好!好!”父亲很认真的回答他。两人都把指印按在名字上边,“我先进去,待会你再进来,办公室里面人太多了。”说完秦朝阳就挤了进去,他比周围人高出一截,将手里的合同拿给工作人员,“唉,你这没用啊,这指印要按在名字上,快回去重新按!”工作人员指着秦朝阳递来的纸大声要他回去重按。秦朝阳脸色一下红透 ,“哦哦,好的。”匆匆跑出来,“爸,再按一下,按在名字上。”秦朝阳低头对着父亲讲,父亲没说啥,按好指印让他进去。
办公室里面不大,但排起了队,工作人员在里面高声大喊,“前面在办理的话后面人要念一下承诺书,下面那行短的是给自己共同借款人念的,轮到你了再把自己共同借款人叫进来啊,别还没到你就叫进来,太多人了乱的慌!”秦朝阳怕自己再出糗,很认真地听,前面还有几个人,他耐心的等着,将承诺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待会儿出错。
“下一个可以念承诺书了。”工作人员头都没抬,低头在帮前面的人边搞资料边提醒后面排队的秦朝阳,秦朝阳把自己父亲叫进来了,认认真真的念自己的承诺书,在这个办公室,念这个东西大多都是学生,会有奇奇怪怪的羞耻心,念起这份承诺轻声细语,得工作人员再三催促他们,“念大点声音,我帮你办理要听见。”秦朝阳不一样,他念得字正腔圆,他很感谢国家给他贷款的机会,让他有机会可以读书,他在很认真的做出自己的承诺,欠国家的,他会努力还。他念的时候是有点紧张的,也有点忐忑,一贷款自己出学就身负债务,要是到时候自己没能力还怎么办?又拖累了家里人怎么办?但他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念着。“学生念完,共同借款人念下面一行小字。”工作人员提醒秦朝阳。
秦朝阳将手里的合同递给自己父亲,他记得父亲识字,父亲拿着他递过来的合同有点手足无措,“那不知道念怎么办?”看着工作人员讲出这样一句话,“泥腿子出身,我哪认得什么字啊?”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秦朝阳心颤了两下,望着父亲突然觉得心酸,是啊,他认得几个字?没读过几年书,又这么大年纪了,小时候会觉得他识字是因为自己才读小学,父亲也还年轻,“不认字让你儿子带着读。”工作人员有点烦了,没好气说了这么一句,秦朝阳连忙拿起照着字念一句,等着父亲开口,“我也不会念啊!我不知道咋说普通话。”秦朝阳听着这话眼眶开始泛酸,“用洪湖话念也是一样的,没得事?”工作人员手下不停敲打键盘,嘴里说着洪湖话对两父子讲,用洪湖话念合同上的承诺书有点拗口,秦朝阳声音念完第一句就有些哽咽,他强忍着,等他爸把这句话念完,然后他接着念,“因屋里经济困难,为子女完成学业……”秦朝阳突然蹲了下来,周围人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蹲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这孩子在哭!”很隐忍的流泪,他缓了十几秒,一抹眼泪站起身来,“因屋里……经济困难,为了子女……完成学业现需……现需办理助学贷款。”十七八岁的男生,声音很浑厚,身材高大,红着眼眶哽咽着声音领着头发半白的父亲把这段拗口的承诺用家乡话说了出来,“不顶事,哭啥?”父亲念完后埋怨他,声音沙哑也有些发颤。前面的中年男子带着自己女儿签字,面露不忍,“娃儿,没得事,国家的助学贷款就是给你们贷的,利息不高,好好读书就成。”秦朝阳微微点点头,将合同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轻轻瞟一眼他,语气也放柔和了点儿,“没事的哈,坐前面拍个照就好。”
借款事宜告一段落,本来家里人想摆酒席,被秦朝阳劝下,最终叫了家里的亲戚和玩的好的几个朋友在家里简单吃了一顿饭。来的人或多或少都给了红包,等人走后,父母把他叫进房间,一笔笔算,你大伯拿了一千。你二姑拿了一千……一句一句,秦朝阳默默记在心里,“都是人情,娃儿,你要记着,都是恩。”父亲沙哑着声音告诫秦朝阳,他沉默着点头,少年背上好像又加了些东西,很重,让他一直佝着背。
三
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三点,屋外星光闪烁,远处的山轮廓影影绰绰糊成一片黑影看不清楚,母亲陪着秦朝阳一起上了父亲的三轮,叮叮当当向着市里去。“在外头别怕,没钱打电话和家里人说,饭要吃饱来……”一句一句,秦朝阳认真点头,“我知道,我会的……”在母子俩的对话中火车站就在眼前了,显眼的亮光老远就能看见,母亲一路送他进站,在门外看着他刷卡,拖着行李进站,秦朝阳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立在门外的人,挥挥手让她离开,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匆匆的步伐,看她朝着远处的三轮走去,看那三轮摇摇晃晃起步,秦朝阳一直看着,直到两人一车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他眼睛有些酸涩,回过头似有泪光闪过。
他的车来了,老旧的行李箱拖在地上走的并不顺畅,他努力稳住箱子,上车。安顿好,他抵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看着朝阳初升,万物清晰,看着渐渐出现的霞光,盈满整片天空,好像有希望蕴藏其中。他想起出发前一夜,他睡不着,起身想出去,十一二点,外面开着一盏小灯,父母两人坐在八仙桌旁,一笔一笔算着他四年的花费,中间夹着聊天声,“娃儿争气,自己心气高,贷款的时候眼睛通红,哭的人心酸,是我俩做爹娘的耽误了他。”父亲长满老茧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缓缓地说到,母亲收拾着账本,“是啊,高二那年他班上一班二十好几人补课,上市里补英语,全班就几个家里条件不好的没去,但或多或少都和家里人提了一嘴这事,就咱家娃儿,一句话不提,闷着,要不是隔壁王婶和我聊天提过一嘴,我到现在可能都不晓得嘞!”“他要去市里补了一下英语,这门课就不会拉他后腿,提个十几二十分不是问题……”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让他们骄傲的儿子,“可惜了,娃儿不做酒,要做我肯定帮他弄得风风光光,这小子心气高,哈呀!”父亲最后笑着叹口气,秦朝阳早已听的泪流满面,无论自己如何觉得自己差劲,自己父母一直觉得自己儿子不差,是顶好的娃。
想着想着,他眼里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不顶事”。秦朝阳自己轻轻骂了自己一句,胡乱抹去将落的泪。他走出了贫困落后的洪湖,他走不出生他养他的洪湖。
四年后,洪湖高中来了一个新老师“各位同学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以后带你们班,我姓秦,你们可以叫我秦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二十来岁的青年意气风发,当年那个为贷款哭泣,心思细腻的少年在大学期间并未放松,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成为了一名教师,他放弃了外面的生活,毅然回到家乡,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四年前贫困落后的洪湖因为发现含硒温泉水火了,现在每年会招待一定数量的外来游客,洪湖也看见了发展的希望。朝阳是新生、是希望、是新的开始,秦朝阳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能带来朝阳的人,在四年前的火车上他就坚定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