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过了去年的花期,一如当年错过见你最后一面。
“爷爷,爷爷,你看!最红最大最最最甜的是不是这个?”我站在桃树下指着那颗一看就尚在襁褓之中,甚至有点丑的桃,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对爷爷说道。爷爷宠溺地笑了笑,弯腰抱起我,拿着我的一只手指着一颗饱满圆润,让人垂涎三尺的桃,说:“我觉得这颗桃最好。”“哎呀,真是英英所看同啊!我刚刚说的就是这个!”话毕我就伸出双手,满心欢喜地将其摘入怀中。爷爷一边将我放到地上,一边笑着纠正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傻瓜~”我呵呵一笑,蹬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勉强跟上爷爷不疾不徐的步伐。爷爷打开水龙头后蹲下来帮我洗桃,看着那在井的冲洗下愈发红艳诱人的桃,我的口水如水龙头里的井水一般,连绵不绝,飞流直下。就在爷爷准备起身关 掉水龙头的那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桃美美地咬上一口,桃汁沿着嘴巴不停地往下掉,本来干裂的嘴唇马上湿润起来,嘴角还有甜甜的余香。我舔一舔嘴唇,将咬了一口的桃递给爷爷,爷爷还是笑着,说:“爷爷不吃,爷爷留给你吃,爷爷已经吃过很多个桃了,爷爷看着你吃。”
如今,我站在只剩树桩的桃树前,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浮现,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桃花不再笑春风,桃叶不再沙沙响,陪我摘桃的人,帮我洗桃的人,看我吃桃的人也已离我而去了……
曾经,我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小孩都怕您,您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我不知道一向温和的您为什么会对爸爸发火;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您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着。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小朋友欺负我你责备过他们,因为我爸爸对我态度不好你说了几次他都不改,因为你怕我接受不了,你不想看我难过。
错过您的最后一面,是因为我在上学,错过去年的花期,仍是因为我在上学,可我没想到,这两次错过后等着我的,竟是永别。爷爷,您知道吗?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特别特别疼,心也在猛跳,整个人就特别不舒服。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我实在是忍不住,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得到一句:“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的心突然就跳的不那么猛烈了,它猛的一沉,我的泪水决堤。我忘记了难过,忽视了痛,只是双手合十于胸前一遍遍祈祷“千万不要是真的,千万不要是真的,老天爷我求求你了……”可是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老天爷他都不会听见,因为他已经将你带走,带去了天堂。
您于2017年2月离开我们,当时家门口堆放着一摞一摞的花圈,家里来了好多我没见过的人,他们都失声痛哭着,对着您的灵柩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红着眼来,淌着泪走,我们都舍不得您。将您送至“新家”后,我准备去陪桃树说说话,他同我一样失去了亲爱的爷爷。距桃树还有差不多十米远,尽管我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但我还是看见了那一片粉红,桃花开了。
我疾步走到桃树前,全然没了以往看见桃花时的欣喜,我蹲下来,抱着膝盖蜷缩在树下,泪水再一次奔涌而下。过了一会儿,我无泪可哭了,鼻子也堵住了,我张着嘴巴大口呼气,眼睛好疼。我揉一揉眼,正准备站起来,我惊奇的发现老桃树旁冒出一颗小桃树,她已准备好接受风吹日晒,电闪雷鸣。
后来,小桃树已经快要长得和老桃树一般高了,她为什么长得这么快?也许是因为您在天上,她想离您更近一些吧。树每长一岁就多一圈年轮,曾经的小树应该快有七圈年轮了吧,这也意味着我们想念了您七年,她都记着呢,您应该知道吧……
这次回家,门前的两棵桃树已然消失不见,我怨过不跟我商量的爸爸,气过不告诉我的妈妈,可桃树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就同您一般。
也许,桃树是去天上陪伴您了吧,这次,可要把最大最红最甜的桃留给自己吃啊……
我有所念人,天地两相隔;我诉千万语,不知您可闻。
19 级美术学 杨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