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光明里

"光明使我们看见许多东西,也是我们看不见许多东西。假如没有黑夜,我们便看不见闪亮的星辰。"假如没有你参与的成长,沿途的风景我无法尽情分享。

别人眼中的你我,是普天之下再普通不过的祖孙;我们眼中的彼此,是生命中最挚爱的人。

一

八月底,九月初,是个开学忙碌季,收拾得七七八八后, 蹲坐在书架旁的我百无聊赖,随意翻弄着面前的书,啪嗒突然书页中飘落出一张卡片,拾起来一看,是张泛旧的照片。

定睛一看,照片中一位双目炯炯有神的老奶奶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一个女娃娃,刚好后面有一丛浓绿的树,旁边停着一辆学步车,都笑得甜甜的, 画面好不温馨。

其实,细看一下,照片里面的老奶奶是没有看准镜头的。

在满是书的地方却塞着一张照片,显然是有心的密藏,当然是自己放的。

我记得了。

她是一个淳朴、自然的农家妇女,一辈子心明眼亮。那一天晚上, 我激动着明天的大学生活,收拾完行李,她把

我叫到床边, 拿出一个用红布仔细包着的小方块,说:"给你。"

我笑着摆手:"奶奶,这是啥宝贝,不会是传家宝吧!"

噢,是的,她就是我的奶奶。"啥都不如你宝贝,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照片,我的心怦的一震,抬起头,看着你,一时安静下来。

你缓缓转过头, 看了看床靠墙的一边, 空着。床头柜上放着四五个小玩具熊,墙上挂着一个同心结,纯白的蚊帐垂下来,小风扇微微吹着, 发出清风的 声音,这房间仍旧一派岁月绵长的静好。

"与其到时候不知道我还能看见多少, 不如现在清清醒醒地交给你吧。"

我把照片放在我手心,照片很轻又很重。眼睛有些酸,嗓子发紧,我只能握紧你的手,这时我看着你,你的眼睛望向天花板。

"关灯睡觉,不熬眼儿。""嗯。"

在你那个穷苦的年代, 幼时的高烧便拖累了你的眼睛, 再加上三年前的体检, 你被查出患有夜盲症,起初病情还不十分厉害,一直用药物压制着。我以为你依然可以享受着白天的光明,可是我不知道的是, 你早已看不到我的模样了,甚至比我知道时更早。

把照片重新加进去,放到抽屉里层,我匆匆拿起手机, 拨开视频通话;接通了, 铃声想起,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前,夕阳正在下沉,晚霞万片晕染在天际。直直地看过去, 越过云层,一重一重飞越的话, 应该是在日落的那头, 只见金色渺茫一片。我握紧手机,心里闷闷的,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呼喊:"奶,是我啊…" 你还看得见我吗?

二

时光总是太匆匆,成长的履历随着年岁的增长而不断丰富, 酸甜苦辣咸,无一不全。人们常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可我常想起你说的 "吃咸点,看淡点"。

咔嚓盛夏六月,伴随着一声声再见和祝福, 我不禁感叹时光容易把人抛啊,又送走了一批学长学姐, 也快到我了。

学医,一开始总是抱着满满的希望前进着, 期间迷茫些许多一点,但迄今为止没有悔意。

我始终记得那个冬天的夜晚,你因中风前兆住院,虽然发现及时, 但是仍然让人后怕不已,我简直怕极了 …

临近年关, 爸妈他们也快工作回来了, 年货也在一点点的筹备着, 空气里弥漫着团圆的味道, 我疯玩后回来,像往常一样喊你。

"奶奶! " 邻里邻居都知道我是个大嗓门, 从大门外面喊着进去, 我小不点的时候过道里都听得见,近几年只有冬夏听得着。

不过今天厨房安静得很, 进屋后只见你还在午睡。我紧接着推了一下你,只听见你不舒的气息,嘴里流着诞,你哼唧着,没有回应。

我心一提,赶紧跑去对门大娘那里,喊她过来看看。

"快快快,打120:"

一切发生的很快, 现在回想起来眼睛还有些酸。就这样,提前见到了在外工作的爸妈, 庆幸的是我能自己在家照顾自己, 家里还养了一条小土狗陪着我,爸妈也能安心在医院照顾奶奶。

农村的夜晚很静,冬天的风也凌冽。

一个人在家还是怕的,那个夜晚,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很小心,贝贝 (小狗) 紧紧依偎着我,像是在安慰我,这

也是我一直喜欢小狗地原因了,在一份孤独无助的时光里,一起成长。

叮铃铃"喂?"

"奶奶" 我再也忍不住了,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后来, 爸爸告诉我奶奶那天骂惨他了, 好不容易稳定的血压又高了起来。

"妮,当时心里挂着你,怕你睡觉冷。"

再后来,我读到了一句话,"爱极了, 就是怕。"

果真,我们都是怕极了。

所以,学医, 至今, 我从未后悔过。

三

休假回老家看你时, 你总是坐在门前,后来我慢慢知道, 你在等我。

走到家门口,慢慢靠近你,你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迷离,时空飘忽。你每次总能快速的察觉到我, 你望向我,微笑了。

自那以来,你都很少出去了,总是坐在院子里无声的坐着,眼睛眯着,安静的很。只有我回去的时候, 你露出鲜有的情绪。

我每次只要回去,我就把整个时间调慢,带你去田间或是园林走一走,小手牵大手, 清风徐来,微笑声在安谧的空气中荡漾着。

好不惬意。

有时给你理理发,梳梳头,数着你鬓角还慢慢变少的青丝; 和你玩手指游戏, 你也会调皮地跟我耍赖,祖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我会放慢着脚步, 跟你说着最近身边发生的趣事。每当我看见小草青青、枝头花儿灿烂、落叶哗哗飘落、雪花飞扬…我都向你缓缓地描述着, 我想从我口中描绘出你眼前的缤纷多彩的世界。

有一次,天微微亮,我们一早就去园林里散步, 你突然间拽着我的手, 给我指着远处的某束亮光,说:"丫头,看, 那盏灯真亮!"我同样也攥紧你的手,心里的滋味儿不能言说…

"是啊,这灯真亮…"

“丫头,你就像这灯一样,亮亮的。"

剩下的时间,一路无言。

晚上睡觉时,我依旧依偎在你的怀里,听着你缓慢而有规律的心跳声,我又想起今天下午你说的话。

奶奶,你是我的灯,而我是你的眼。

伴着虫鸣,我们安然入睡。

四

小时候,是你牵着我的手,陪伴我的成长,现在,我想牵着你的手,陪你慢慢变老。

其实, 那日阳光熹微,朝阳初升,红霞布满天际, 乍一看,就像在电饼铛里卧的荷包蛋一样。

时光会把我们雕刻成应有的样子,你站在光明里,我无所畏惧,向你走去。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