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车马慢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从前的爱，是相知相伴相守岁月里，相互惦念的牵挂，相互扶持的依赖，相互鼓励的心安，从青丝到白发的习惯。

“吃不吃橘子呀，奶奶给你买几个。”这是我记住奶奶的第一印象，后来啊，记忆里是奶奶每次来，我都会收获十块钱的零花钱，小时候的十块钱，细细花下来足够一个多星期的小零食呢，可以羡慕好多小朋友，于是总是盼着奶奶可以来我们家玩。慢慢大一点了，寒暑假爸爸妈妈姑姑总会把我们姐妹几个送到奶奶那，去陪陪她和爷爷。那段时间，是假期里面最清闲懒散的时光，没有妈妈的唠叨，也没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写作业，偶尔无聊，奶奶就会带着我们走亲访友，跑老远老远的地方去买零食。“这是我们婷婷子，我们老幺的大姑娘，我大孙女。”奶奶总是这样向人家介绍我，“您好福气嘞，孙子孙女一大堆，一到假期都来陪陪你，热热闹闹的。”听到这些，奶奶总是笑得很灿烂，她也觉得自己算是很幸福的了。

“你们爷爷以前是生产队里面的会计，读过书，算个文化人，当时还会开队里面的拖拉机呢”我们喜欢在奶奶做饭洗碗的时候，围着她，让她给我们讲以前的事情。“爷爷是不是就这样迷住了你呀。”姐姐调皮地说道。“咦，别看你们爷爷现在好好的，以前脾气差着呢，可倔了，驴似的。”奶奶说这些的时候，即使有抱怨，脸上也是笑着的，自记事起，爷爷奶奶就从来没有拌过嘴，家里都让奶奶做主。爷爷说：“我记性不好，老婆子都记得就好了，她做主就成。

岁月是把刀，在奶奶的身上留下了很多疤痕，奶奶说是年轻的时候生病长疮留下的。我们问奶奶疼不疼，奶奶说“傻孩子，怎么可能不疼呢，还好只是当时疼，现在早就不疼了，算是时间走过留下的脚印吧。”因此，奶奶的背很佝偻，压得她很矮小，奶奶的饭量也小，很瘦很瘦。

“老头子，今天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要养羊这也不喂了，自己都不吃饭了。赶紧给我起来，这太阳都正当头了，一会孙子孙女们都来羞你了。”奶奶喊道。“哎哟哎哟～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起不来啊，肚子疼死了。”奶奶赶紧跑过去，爷爷已经在床上疼得直打滚了。“老犟驴，你怎么不早点说啊。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买药。”说着奶奶就跑了出去，站在家门口的稻场上，我看见道路上的奶奶脚底抹油似的，健步如飞，第一次看见奶奶可以走得这么快，奶奶心里是害怕吧。“爷爷，你喝水吗，我给你端点热水来吧。”“乖乖，爷爷没白疼你，知道心疼照顾爷爷了，别烫到你，爷爷现在喝不下。”没一会儿，奶奶就买了药回来，那段路，以前奶奶可是要走好一会儿呢，也许是从前没有什么事让她着急吧。

年纪一年大过一年，爷爷奶奶生病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爷爷生病时，爸爸姑姑们把他接去市里看病，爷爷输着液，趁爸爸买饭的时候，就自己拔针想要偷偷回家，后来迷了路，自己只能跑了回来，三伯刚想训爷爷不听话，爷爷说：“我怕你们妈一个人在家她会害怕啊，也没个人陪着她。”奶奶听说了，就给爷爷打电话：“老头子，好好看病，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别犟，听医生和孩子们的，好好吃药好好打针，早点好才能早点回来啊，我这么大一个人了，用不着操心。”爷爷这才乖乖治病。后来，奶奶也病了，很严重，有时候意识都混乱了，分不清孩子们，但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着“给老头子下面条，快烧水给老头子下面条，他还没吃饭。”听爷爷的电话时，一点都不糊涂，问爷爷有没有吃饭，她听话治病，让爷爷照顾好自己，不要操心她，她有孩子们照顾。渐渐地病情好转，奶奶住进了姑姑家，爷爷总是隔三岔五打电话问奶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奶奶也很着急，不愿意孩子们再伺候她。这或许是他们对彼此含蓄的想念与浓浓的牵挂吧。相互扶持一辈子，偶尔离开彼此还习惯不了呢。

后来，奶奶的离世，让爷爷措手不及，他说“明明都好了啊，还热心肠去下地给人家帮忙了，怎么就突然没了。”爸爸说“你爷爷这辈子又犟又要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他哭了，哭得像孩子一样。”是呀，相互扶持了五十多年，俩人相守已成为彼此的习惯，这让爷爷怎么能接受奶奶丢下他一个人就走了呢。“放假了多去陪陪爷爷，他最疼你，你去了他肯定高兴，现在又不让我们照顾他，一个人老是胡思乱想，还时不时悄悄地抹眼泪。”我想，有孩子们的陪伴，开心也是短暂的，爷爷的心或许已经去陪着奶奶了吧。

“爷爷，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好多小云朵呢，我扶你，我俩出去转转呗。”“哎呀，什么好转的，老了，走不动喽。”“所以要多转转呀，活动活动腿嘛。”“好好好，咱们去转转，去转转呐。”阳光下的人影，我已盖过了爷爷佝偻的身影，那个把我高高举起，翻山越岭来陪我过生日的超人，如今也步履蹒跚。奶奶你现在肯定也像你的名字一样，成为自由自在的小云朵了吧。蓝天白云没有病痛，没有辛劳，你在那里可要好好的哦，我们会照顾好爷爷的，您呀，就放心……